“从南来了一群鹅,噼里啪啦就下河。”
——饺子
北方人钟情饺子,礼拜天吃,过节吃,来客吃,遇着快乐事儿吃。下馆子也吃,大年下更得吃。饺子上桌,喝酒的人一准儿说,饺子就酒,越喝越有,意思是日子跳过越好。
吃供给肉的时代,除非过节,或家里来了贵客,比方儿女的对象头回上门儿,往常的饭桌上,是很难见到饺子的。等过新年,杀了年猪年羊,肉富余了,一正月就成天吃饺子,真是顿顿吃,顿顿香。初一到初五,每天早上都煮饺子,吃饱了,相跟上出去拜年走亲戚。
呼和浩特人爱吃羊肉饺子,以为羊肉上考究。没有新鲜蔬菜的那些冬季,腊月里,家家户户忙着一锅一锅往熟捂剁碎的圆白菜和胡萝卜,做成菜蛋蛋,冻在凉房,准备着正月里拌饺子馅儿用。羊肉也提早切成馅儿,肥瘦调配好,攥成蛋蛋,放入铁桶或缸里,冻着,防猫,也防耗子。包饺子,得提早把肉蛋蛋和菜蛋蛋拿回家醒化。有天下午,咱们急着去大队院儿里看戏,把两种冻的特瓷实的蛋蛋端回家,盆儿上苫块儿湿笼布就走。等散戏回来,家里的猫把肉蛋蛋和粘在上边儿的笼布,一同啃出个大窟窿。我妈气的一把抓起炕上的笤帚疙瘩,按住正要逃跑的花狸猫,好一顿毒打。现在,我一从冰柜里往出拿冻着的羊肉馅儿,就能想到当年花狸猫那理短又惊慌的目光。
拌饺子馅儿是门儿正派手艺。肉菜的份额,油盐的多少,调味料用哪些,这都是技能。猪肉、羊肉、牛肉,拌馅儿用的调料各不相同,假如羊肉馅儿里放入大料粉,滋味就会有些怪。我吃过最香的饺子,是青城餐厅那一碗。什么肉忘了,只记住一咬一嘴油,肉馅儿成丸儿,越嚼越香。时过境迁,青城餐厅早拆了,我在各种馆子吃过各种饺子,感觉滋味都很一般。熟行告诉我,问题出在拌馅儿的肉上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,巧厨师也难为无好肉之馅儿。
饺子好不好吃,肉是要害。草地羊和育肥羊就大有差异。肉好,肉大,菜少,用的又是胡麻油或菜籽油,那煮熟的饺子,馅儿紧致成丸儿,一咬一个油包包。假如蘸上香油蒜醋,愈加鲜香无比。菜大正好相反,那馅儿松懈寡淡,吃着不壮口,也难让人回味。呼和浩特人描述少油缺肉又做的不香的食物,就说“寡汤烂水”“寡菜菜”“突寡溜水”。这种饺子我也吃过。那是上世纪七十时代某个正月,姥姥要去走亲戚,嘱我和妹妹看家。临走,姥姥拿珐琅盆子,从凉房端回7个大菜蛋蛋和2个小肉蛋蛋,让我俩自己包饺子吃。这个份额或总量显然有大问题。考虑一再,挑了一个相对小点儿的菜蛋蛋,又从一个肉蛋蛋上抠了点儿肉。我那时仍是个小学生。和了人生中榜首块儿饺子面,拌了人生中榜首次饺子馅儿,忙忙乱乱,牵强包出够吃一顿的,煮熟一尝,想想我妈那饺子味,越发的难以下咽。不吃饿,也舍不得扔,就用醋酱油加虾酱加辣椒,调出半碗举世无双的蘸汁,俩人边吃边龇牙,总算悉数囫囵到肚里。
呼和浩特聘闺女回门日耍笑新女婿,便是给他吃馅儿里藏着各种东西的小饺子。有咸盐,有辣椒面儿,有花椒面儿,有白糖,听说现在还包芥末。耍笑新女婿,得老女婿陪着。桌子跟前儿围满人,看表情,就知道嘴里的饺子是麻、是辣、仍是咸。有经历的老女婿底子不往破咬,含在嘴里,成心装出难以下咽的表情。其实那饺子,说不定早整咽了。却逗得人哈哈大笑。
现在的饺子馅儿多种多样。除猪肉、羊肉、牛肉,有的人家还包鱼肉、素馅儿、三鲜馅儿。各是各的味儿,择其所好。拌馅儿用的菜也多了,白萝卜,胡萝卜,芹菜,韭菜,白菜,牛心菜,西葫芦。爱吃肉的,爽性包纯肉馅儿饺子。猪肉酸菜馅儿饺子是一绝,肥而不腻,越吃越香。我不吃鱼肉饺子,一是怕有刺,一是嫌馅儿太嫩没咬头。素馅儿饺子包起来费力,吃起来闪嘴,没有肉馅儿饺子那种暖洋洋油汪汪的香,我也不怎么喜爱。其实,拌饺子馅儿越简略越好,比方羊肉,我只加鲜姜、大葱、油、盐、酿制酱油,再配以自己最喜爱的萝卜或其它蔬菜即可。拌猪肉白菜馅儿,假如滴几滴香油,会如虎添翼。总归,调味料用的越少,越能吃出肉的天然香。手艺切肉馅儿要比机器绞的香,这是经历。
速冻饺子是懒人饭。皮儿像挂面,馅儿是机器拌和,也多了增味或改进口感的添加剂;弄不好,一煮还卖了片儿汤。所以我历来不吃。还有一种人,是自己拌馅儿,去超市买现成的饺子皮儿。也不可。那饺子皮儿没有通过手掌间擀面杖的擀制,底子没有人情味,一副冷面孔,又有一层淀粉附着其上,包的时分,得先用手指沾点儿水抹在边儿上才干捏合。真实让人反胃。
最好吃的饺子在家里。全家人一同上阵,和面的,剁馅儿的,剥葱的,捣蒜的,擀皮儿的,包捏的,还有担任烧水煮饺子的,真是兴旺热烈,其乐融融。
“好吃不过饺子,舒畅不过倒着。”
这俗语说得真好!